她由哥哥攙扶著,左搖右晃地走到我面前,面貌像十六七歲的少女,言行卻像兩三歲的小孩,事後我才知道,其實她已經二十好幾了。

「是憂鬱症患者嗎?」我問哥哥。

「是躁鬱症!」他寸步不離守著妹妹,平靜、沈穩中隱隱透露著微微的憂傷。

她動作遲緩笨拙,我和哥哥合力幫助她躺在軟墊上。全身肌肉僵硬的她,面對陌生人的碰觸,相當不安,哥哥不停地哄她,像哄三歲小孩一樣,溫和而有耐性。

這位溫文儒雅的年輕人,去年夏天自研究所畢業,工作還沒找著,卻碰上妹妹二度發病,於是在家全時間陪伴妹妹,看起來比媽媽更有耐心。

先緩解她的情緒和肌肉吧!我心裡有了底,於是按摩她的腳底以及頭部、脊椎反射區,一邊跟她聊天,一方面轉移她的注意力,一方面探索「病因」。

你讀哪一個國小?你最喜歡哪一科?你最喜歡哪一個老師?你有沒有要好的同學?

我們的對話有些「雞同鴨講」,但是,我拋出最後一個問題時,她突然情緒激動地大叫:「他們說我長得很醜!」眼淚瞬間迸出來。

「誰說你長得很醜!我去找他!」我發出正義之聲聲援。

這時,她的媽媽和大哥也進來了,無奈無助又疲憊地坐在一旁。

他指著一直坐在她身旁呵護著她的二哥:「他

二哥面對突如其來的指控顯得有些無奈,苦笑道:「妹妹長得很漂亮啊!」

「沒有!他罵我很醜!」語氣激動高亢。

我轉臉向哥哥,哥哥很配合:「妹妹長得很可愛啊!」語氣比剛才自然大聲些。

「沒有!他說我很醜!」是低聲的哭泣。

我向哥哥示意,哥哥更大聲篤定地告訴她:「妹妹,你很美麗漂亮。」

她破涕為笑!

「還有誰說你很醜嗎?」我問她。

她反應快速,指著坐在稍遠處,始終低著頭,神情黯然的大哥。

大哥已經知道怎麼玩這「遊戲」了,我們重複玩了一次,效果很好。接著,又跟她母親玩了一次。

「女孩」的情緒很high,她的肌肉也放鬆了,我鼓勵她自行坐起來,她做到了。我又慫恿她站起來跟我玩擊掌遊戲、跳舞,她一一配合,神情和行動都靈活多了,她母親看在眼裡,疲憊的臉上露出欣慰和希望。

大哥陪著「女孩」先行離去,我和她的媽媽、二哥討論她的病情,並建議如何與她互動,協助她盡快恢復健康。

家人的支持是病人走出陰影的最大力量,雖然「女孩」還有一段辛苦漫長的路要走,但是,從她的家人身上,我看到她康復的希望,祝福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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